知止語

中國人喜歡說道理。大約一百年前，出色的中文老師就發現到：儘管已經不用再搞那些扼殺真正教育的科舉、八股，小學生的作文題目仍然華而不實：什麼〈如何救國〉、〈如何振興風俗〉、〈治亂得失的規律〉等。這當然很有問題，但問題不在於這些題目學生根本寫不出來——正好相反，問題正在於他們寫得出來，而且寫得頭頭是道。 近日老友跟我講了些同齡人的故事：22歲的人，籍著金錢沉浸於享樂性愛。墮胎好幾次、那個前男友為情自殺、那個前男友到印尼走粉給槍斃......轟轟烈烈的，人生顛峰也在那一刻了。到後我們都慨嘆自己見識太少、人太平凡。為這淺薄平凡慶幸之餘，又不免對這些「轟轟烈烈」嘲弄一番。因了不起的多姿多采，世上是有的，我知道。 我不喜歡市面傳媒，管他是網絡還是舊媒體。一來是不喜歡少年語，覺得還不如去讀書受益、或者與異性調笑愉快。我也不喜歡寫東西給人看。不過是個每天都讓原則敗於習慣的平凡人。雖喜歡金石鏗鏘，卻只懂說長說短。既不想使才任氣、娛樂大眾，又無意說教。若硬是要寫，結果多半是浪費時間而已。 「現在我已領悟寫信的真正藝術，以往大人總是教我們，寫信是把想要對某人說的話，一字不差的用筆寫下來。而我現在寫的這整封信，就是我盡可能用最快的速度跟你說話。」 (Jane Austen致其家人的信) 現代人遇上很多行動與原則的衝突，說真的，我們的智慧、閱歷其實不足以解決問題。結果多半是什麼也沒有做，而內心受了一大堆折磨。對於這個問題，《大學》說：「知止而後有定。」、朱子說的「涵泳」，也許是解救的良方。而到這時侯，我不寫又不安了。